洛尔迦 诗选

费德里科・加西亚・洛尔迦(Federico Garcia Lorca,1898 - 1936),20世纪最伟大的西班牙诗人,“二七一代”的代表人物。诗集主要有《诗集》(1921)、《深歌集》(1921)、《最初的歌集》(1922)、《歌集》(1921-1924)、《吉普赛人谣曲集》(1924-1927)、《诗人在纽约》(1929-1930)、《献给伊格纳乔·桑切斯·梅希亚斯的哀歌》(1935)、《塔马里特波斯诗集》(1936)、《十四行诗》(1936)等多卷。洛尔迦的诗歌生动描绘了安达卢西亚的城市、风景、吉普赛人、农民、宪警、圣徒以及古老的行为准则。他把诗歌同西班牙民间歌谣结合起来,创造出了一种全新的诗体:节奏优美哀婉,形式多样,词句形象,想象丰富,民间色彩浓郁,易于吟唱,同时又显示出超凡的诗艺。

洛尔迦 诗选

梦游人谣

(戴望舒 译)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绿的风,绿的树枝。     

船在海上,     

马在山中。     

影子缠在腰间,     

她在阳台上做梦。     

绿的肌肤,绿的头发,     

还有银子般清凉的眼睛。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在吉普赛人的月亮下,     

一切都望着她,     

而她却看不见它们。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霜花的繁星     

和那打开黎明之路的     

黑暗的鱼一起到来。     

无花果用砂纸似的树枝     

磨擦着风,     

山,未驯服的猫,    

耸起激怒的龙舌兰。     

可是谁将到来?从哪儿?     

她徘徊在阳台上,     

绿的肌肤,绿的头发,      

梦见苦涩的大海。

——朋友,我想      

用我的马换你的房子,      

用我的马鞍换你的镜子,      

把我的短刀换你的毛毯。    

朋友,我从卡伯拉关口流血回来。

——要是我办得到,年轻人,   

这交易一准成功。   

可是我已不再是我。   

我的房子也不再是我的。

——朋友,我要善终在  

我自己的铁床上,  

如果可能,  

还得有细亚麻被单。  

你没有看见我  

从胸口到喉咙的伤口?

——你的白衬衫上  

染了三百朵褐色玫瑰,  

你的血还在腥臭地  

沿着你腰带渗出。  

但我已不再是我,  

我的房子也不再是我的。

——至少让我爬上  

这高高的阳台;  

让我上来,让我  

爬上那绿色阳台。  

月亮的阳台,  

那儿水在回响。 

 

于是这两个伙伴  

走向那高高的阳台。  

留下一缕血迹。  

留下一缕泪痕。  

许多铁皮小灯笼  

在屋顶上闪烁。  

千百个水晶的手鼓,  

在伤害黎明。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绿的风,绿的树枝。  

两个伙伴一起上去。  

长风在品尝  

苦胆薄荷和玉香草的  

奇特味道。  

朋友,告诉我,她在哪儿?  

你那苦涩姑娘在哪儿?  

多少次等候你!  

她多少次等候你,  

冰冷的脸,黑色的头发,  

在这绿色阳台上!

  

那吉普赛姑娘  

在水池上摇曳。  

绿的肌肤,绿的头发,  

还有银子般清凉的眼睛。  

月光的冰柱  

在水上扶住她。  

夜亲密得  

象一个小广场。  

醉熏熏的宪警,  

正在敲门。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绿的风,绿的树枝。  

船在海上,  

马在山中。

老蜥蜴
(陈实 译)
在干裂的小路上
我看见那驯善的老蜥蜴
(微型鳄鱼)
在沉思。
穿着魔鬼教士
那种绿色长袍,
硬领子
和凝望态度
有老教授忧心忡忡的神气。
潦倒艺术家那样的
一双眼睛
向昏暗的下午
那么失神的张望!
朋友,这是你
黄昏的散步?
用手杖吧,蜥蜴先生,
你老啦,
村里的小孩可能吓你一跳。
这八月黄昏
犹犹豫豫的幽灵
已经破坏了地平线,
近视的哲学家呀,你还要
在这小路找什么?
向垂死的天
讨蓝色的施舍?
向星星讨一枚铜钱?
或者,也许
研究拉马丁的著作,
想欣赏
鸣禽的
颤音花腔?
(看着日落,
蛙族的龙呀,
你的眼睛闪出
人的光彩。
没有桨的思维小船
在你熄了火的
瞳子里,滑过
幽暗的水面。)
也许你是来找
青翠如同五月的
麦穗,
像清泉的
长头发,
薄待你,然后
不顾而去的那位
美丽的蜥蜴女士?
啊,清爽的高莎草丛里
断裂的田园诗!
可是,活下去!管它!
你我同病相怜。
“我与蛇战”
这金句,在基督教
大主教的双层下巴里
凯旋。
太阳已经溶入
山的杯子,
羊群
挤着上路。
该走了,
离开干燥的小路吧,
停止
沉思吧。
不久之后,当蛆虫悠然
吃你的躯体,
你有许多时间
看星星。
回到蟋蟀村庄下面
你自己的家去吧!
晚安,我的朋友
蜥蜴先生!
周围一片空荡
山色暗淡,
四野无人;
只有一只布谷鸟
在白杨树的阴影里
偶尔叫一声。
黎明
(施蛰存 译)
纽约的黎明
是四条烂泥柱子
是一阵给污水沾湿的
黑鸽子的风暴。
纽约的黎明
为无穷的楼梯叹息
为了要在玉簪花丛中
寻找画出的苦闷。
黎明来了,没有人把它迎在口中,
因为这儿没有明天,也不可能有希望。
有时金钱结成凶恶的邦口,
刺伤并吞噬了颠沛的孩子。
先出来的人骨子里都明白
那儿不会有天堂,也没有不动武的恋爱;
他们知道他们是到规程和数字的污泥里去
做没有艺术的把戏,出没有结果的汗。
光明被埋葬在链条和喧哗里,
在一种没有根的科学的无耻的挑战里。
街上充满了蹒跚而失眠的人
好像刚从遇到血的灾难的破船上登岸。
                                   
多变的玫瑰
(赵振江 译)
当她在清晨开放
红得像鲜血一样。
露珠不敢碰她
害怕被她烧伤。
当她在中午开放
硬得像珊瑚一样。
太阳靠近玻璃
为了看她闪光。
当鸟儿在枝头
开始啼鸣歌唱,
当黄昏斜挂在
海面的香堇花上,
她也变得鲜艳洁白
像盐的面庞。
当夜色
将柔和的金角弹拨,
当星星在运转,风儿
沿着黑暗的轨道吹过
她的枝叶便开始凋落。
维也纳小华尔兹
汪天艾(译)
在维也纳有十个女孩,
一个肩膀让死亡啜泣
还有一个鸽子标本的森林。
冰霜博物馆里一块早晨的碎片。
一千面窗户的大厅。
啊咿,啊咿,啊咿,啊咿!
别张嘴,跳上这支华尔兹。
这支华尔兹,华尔兹,华尔兹,
关于它自己,死亡,还有干邑,
在大海里沾湿尾巴。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凭着扶手椅和死去的书,
穿过忧伤的长廊,
百合的黑暗阁楼上,
我们的月亮床上
海龟梦见的这支舞里。
啊咿,啊咿,啊咿,啊咿!
跳上这支折断腰肢的华尔兹。
在维也纳有四面镜子
你的嘴和回声在里面嬉戏。
有钢琴之死
把男孩全涂成蓝色。
屋顶上有乞丐。
流泪的新鲜花冠。
啊咿,啊咿,啊咿,啊咿!
跳上这支死在我怀里的华尔兹。
因为我在孩童嬉戏的阁楼上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的爱,
在温凉午后的窸窸窣窣里
梦见匈牙利的旧灯光,
在你额上的黑色沉默里
看见绵羊和百合如雪皑皑。
啊咿,啊咿,啊咿,啊咿!
跳上这支《我永远爱你》的华尔兹。
在维也纳我将同你起舞
伪装成
河流之主。
看我这岸边多少茉莉!
我要把嘴留在你腿间,
把灵魂留给照片、晚香玉
还有你徘徊的暗涌,
我的爱,我的爱,我想要留下
提琴与坟墓,华尔兹的绸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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